诗人二毛说,美食是人间最持久的娱乐。确实如此,口福才是自己稳稳当当能够把握得住的幸福。在一次酒后,我对埋头专心致志吃黄鳝的阿山说,那些革命先烈,其实也是想他们自己和更多的人,吃上一口更好的饭。阿山差点被鱼刺哽住了喉咙,他不容许我用这样的小人之心来揣度先烈。阿山的大舅爷,就是一个牺牲的革命烈士。
我常常食兴大发,像青春期的感情一样在心里泛滥。有时候,我想是用这种食欲来填补内心的虚无空洞吧。
前不久的一文章来源华夏酒报天,就在我食兴蠢蠢欲动时,朋友王先生给我打来了电话。王先生说,他最近发现一道汤不错,就是蛇和鸡清炖。他声明,蛇和鸡都是乡下人送来的,正宗菜花蛇和吃虫虫草叶长大的土鸡。王先生是一个建筑商,也是一个美食家,他甚至说起了那道汤的详细做法,蛇段洗净后放入瓦锅内,加入生姜、桂元、陈皮、竹蔗和清水,再文火慢煨……特别是在这燥热的夏季,喝了这蛇汤,体内虚火变得安谧,浑浊的目光变得清凉,狰狞的表情变得慈祥。
于是,王先生邀约上几个人,去城南他那乡下姑妈开的小菜馆里喝蛇汤。王先生的姑妈60多岁了,佝偻着腰,笑眯眯的望着我们不说话,像乡下的土一样谦卑,其实是她的儿子在经营,姑妈便在那里帮忙干点洗碗之类的活儿。
蛇汤从瓦锅里舀出来,我们每人盛了一碗,一口口喝下去,顿觉全身每个毛细血管,像泡开的茶叶一样缓缓舒展开来。
我提议说,老王,喝一杯吧。老王摆摆手说,不喝了,血压和血糖都有些偏高了。我也不勉强他,这些年来,我们若有若无地交往下来,已经快20年了。王先生是有钱人,我没找他借过钱,只要不找他借钱,我们就是平等的了,君子之交的淡泊明净,也不会变味,不似那加了明矾的清水,总有异味。
那两三个人也不喝酒,后来,我就自顾自地喝点王先生的姑妈泡的药酒。那药酒好醇厚的味道,我咂咂嘴,舌头也是醇香的了。王先生毕竟是个喝酒的人,他禁不住我的诱惑,说,好,就斟上二两药酒,陪我喝一喝。再端来一盘新鲜的毛豆,呷着酒,唇齿留香。喝完了酒,我们似乎才从一场梦中醒来,喝酒过程中,我们竟没说上一句话,但沉默中不觉得尴尬,寂静中不觉得隔膜。
蛇汤喝舒服了,二两酒也干了,毋需再劝,够了。王先生说,明天一早有个开工仪式得赶去,于是,几个人就散了,各回各的家。在这个城市的灯海里,我们都有一个小小的岛屿,岛屿上,有属于自己的那盏灯。
从那“岛屿”上望过来,才发现城市里,一些人,影影绰绰,一些人,扑朔迷离,但和王先生这样的君子之交,之间的牵挂相系,就是二两酒,不多,也不少。多了,伤身;少了,寡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