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酒糯米做,吃了闲话多。”这是老话,还有种说法:“老酒糯米做,吃了变糯糯。”也是老话。概括起来,糯米做的老酒具有糯米的某些特性:糯、绵、醇,较之白酒,进口善,因而更易醉。老酒醉人,但不似白酒刚烈、生猛,主要体现为:一是话多,一是身子骨软,像糯米饭一样。
老酒即黄酒,南方许多地方有产。作为酿造酒一种,老酒用当年新糯米纯粮酿制,口感温良、糯善,像一位饱经人事的长者。早先在江南的许多乡间,每临岁末,家家户户都要做年糕搡“块”(糯米制品,北方称粘糕),热闹得很;之后是做老酒,量大人家窝几缸,量再小,也要孵一缸。
我们家兄妹四个,人不少,但酒量都不行。老爸和二哥喜欢抿一口,量算大了,每餐也不过一斤;我跟大哥属于闻着香、喝即醉类型,几乎可以忽略不计;妈和小妹一般滴酒不沾。即便如
文章来源华夏酒报此,我家每年也要窝两缸,老爸自有打算:一缸自喝,一缸正月里待客。
阳历年一过,年糕“块”做得差不多了,就轮着窝老酒了。糯米是刚打的新米,捧一把在手里,粒粒光润鲜亮饱满,闻着有阳光的暖香味。瞅着午间红猛日头,爸说:“趁着天气暖和,该窝老酒了。”于是一家子开始总动员,淘米的淘米,洗缸的洗缸。老爸在辗白药(酒曲),把米馒头状的干白药用酒瓶子辗得细细的,拿到日头底下晒。母亲带我和小妹给酒缸做窼:母亲翻箱倒柜找破棉袄烂棉絮之类,我和妹妹则去草间抱稻草,把齐胸高、一抱大的两只青酒缸窝在中间。
淘洗过的糯米浸一天后,白莹丰满得养眼,沥干,就该上笼了。笼蒸的糯米饭与锅煮的区别在于,蒸的糯香蓬松,恰到好处;煮的燥湿火候难控,不利发酵。灶洞里,柴火熊熊,映得挤坐在一条灶矮凳上烧火的我和小妹满脸通红;三眼大灶上,两个蒸笼上热腾腾地冒着气。老爸端坐灶前,手持一副长竹筷,时而起身,揭开笼盖,在逐渐蓬松起来的饭山上戳戳看看。空气暖暖的,弥漫着糯米饭与干柴火散发的甜糯暖热的气息,让人懵然不觉身处一年中最寒冷时节。
糯米饭出笼了,灶间里芳香浓郁,有春天的清鲜和秋日的香糯。爸搓了俩饭球,给我和小妹俩个小不点儿,雪白的饭球晶莹如花儿,又暖手,竟有些舍不得吃。饭在竹匾上拨凉,爸细细地撒上白药,拌和,然后移入酒缸,按压平实后,在中间各掏两个深深的圆坑。“这可就是酒窝,”爸说:“人有没有酒量,看脸上的酒窝大小,准没错;这缸酒好是不好,就看两天后酒窝里能盛多少酒酿……”
这是个神奇的过程,雪白的米饭,窝两天,居然成醉人的酒酿,进而成为迷人的酒。我对那馒头状的白药深怀敬意。白药也是爸自制的。春天里,从村口河岸上采来辣蓼嫩尖,晒干,辗成粉,跟糯米粉和一起,醒一昼夜,然后在太阳底下晒干成一个个小米馒头,即成酒曲,酒之药。辣蓼是一种奇异的草,青红的茎叶青红的花,美艳如仙却又辛辣异常,五畜不食。兴许,辣蓼本不是一株普通的草,而是酒仙下凡,是酒的精,酒的魂,酒的血。
那两天里,家家户户飘溢的气息也在丝丝缕缕变化着,先是清鲜的糯香,继而柔柔的甜香,当空气中有醇醇的酒香溢出时,这时的酒窝里定是盈满了稠稠的酒酿了,舀一勺尝尝,甜的香的醇的无以言表,以为不醉,其实最醉人。我几次等不到24小时,就偷偷揭开酒缸盖舀酒酿吃,结果次次莫名被逮个正着,正疑惑着,一家子全乐了,道“去照镜子看看”,原来偷喝的酒酿红通通挂在脸上。
酒酿按比例掺凉开水后,隔两天,新酿的糯米酒就可以上席了。这时的老酒其实不“老”,称米酒更合适,半透明,有淡淡的乳色。再待几日,酒色开始澄清,透彻,喝一口,醇香柔滑,回味悠长;考究的,滤清酒糟,添上焦糖色,即成正宗的宁波老酒。
没有啤酒生涩,没有葡萄酒甜腻,更没有白酒刚烈,老酒是温和而绵厚的,就像阳光和秋季。老酒要温着喝。温热的老酒,慢慢品、咂、尝,可以吃出糯糯香香、醇醇厚厚的阳光和秋天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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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周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