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古以来,华夏民族就与世界各国发生了文化交流,许多外国酒品通过贡送或贸易渠道进入中国,给古代中国人带来全新的感受。在这其中,欧洲古国出产的美酒曾经远涉万里,传入华夏疆域,引起了古人的广泛关注。
丝绸之路带来的“瑶琨酒”
我国汉朝时期,丝路贸易首先架起了中西交流的桥梁。欧洲古国的某些物品就是通过这条途径输入中国的。这个时期,欧洲酿制的古酒就出现在大汉朝廷之中。据汉朝人郭宪《别国洞冥记》卷二记载:“瑶琨去玉门九万里,有碧草如麦,割之酿酒,味之醇酎。”瑶琨,古地名,在古罗马西北,其方位难以确定,估计为外高卢,即今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广大地区,大体包括今法国、比利时、卢森堡及荷兰、瑞士的一部分。
公元前58~前51年,外高卢被罗马征服,并入古罗马帝国的势力范围。外高卢出产大麦酒,是当时欧洲最先进的酿造产品,罗马人特别喜欢饮用外高卢的大麦酒。汉朝人郭宪能清楚地记录下这种欧洲古酒的酿制原料,在那个时代实属不易。古罗马曾与汉朝进行过物品交易,那么瑶琨酒就是首次输入中国的欧洲古酒。《别国洞冥记》还记载了这种酒的特色:“饮一合,三旬醒,但饮甜水,随饮而醒。”按汉朝酿酒,酒度极低,人们饮酒,一般以石、斗计量;而瑶琨酒仅饮一合就能醉人,足见其酒精含量之高。汉人加用甜水饮此酒,目的在于稀释酒度。
由于瑶琨酒来自遥远的外高卢及罗马帝国,到达汉朝疆域就显得格外珍贵。因此,只有皇帝范围才有可能饱饮此酒。《别国洞冥记》又载:汉武帝在神明台,“酌瑶琨碧酒,炮青豹之脯。果则有涂阴紫梨,琳国碧李。”不难看出,欧洲传来的瑶琨酒,在汉皇御馔中已与其它国内外珍贵食品并列,成为最高规格的饮食品种。
盛唐时期的“龙膏”与“无忧”
唐朝是继汉朝之后我国古代又一个强盛时代。在此期间,中西交流的规模进一步扩大,贸易交换的物品也越来越多。欧洲古酒仍以各种途径输入中国。
据唐人苏鹗《杜阳杂编》记载,当时西方传来的酒有龙膏酒、煎澄明和无忧酒。煎澄明酒的特色是“色紫如膏,饮之令人骨香。”这种酒由大食(即古阿拉伯)人转手贸易而来。可惜对于煎澄明酒与无忧酒的具体产地及酒类性质,唐人未作过多说明。
关于龙膏酒,《杜阳杂编》记载说:“饮龙膏之酒……黑如纯漆,饮之令人神爽。此本乌戈山高国所献。”(注:乌戈山高国,即今埃及之亚历山大城)。
唐朝时,海上丝绸之路甚为畅通,唐王朝与欧洲的物品交换,经常以亚历山大为枢纽。当时欧洲出产的很多酒都偏重于深颜色,而且粘稠度较大,所以唐朝人用“色紫如膏”、“黑如纯漆”来形容。亚历山大输入唐朝的酒,大多为欧洲产品。
明清“番酒”的流行
明清时期,欧洲出产的酒开始大批量涌入中国市场,国人称之为西洋酒。这时的西洋酒都用精美的玻璃瓶包装,通过海上运输到达广东口岸,然后输散于全国各地。明朝人叶权所著《游岭南记》有云:“广东军饷资番舶,开海市,华、夷交易。……西洋酒,味醇浓,注玻璃杯中,色若琥珀。”
对于荷兰人输送的欧洲酒,人们又称之作番酒或红毛酒,盖因当时称西人为番人,荷兰人多是红头发,人们俗呼红毛。
《元明事类钞》卷三一记载说:“荷兰又名红毛番,万历时驾舟薄香山澳,以番刀番酒馈税使,求贡市。”
清朝人王紫诠《瀛堧杂志》卷五也记载:“舶中所携红毛酒,贮以玻璃瓶,色红味甘,辣如丁香,功胜媚药。”
自明朝晚期时起,澳门成为欧洲人向中国输送酒类产品的桥头堡,许多欧洲贸易船舶都在此停泊,倾销货物。
《竹叶亭杂记》卷三记载:“广东香山属地曰澳门,为通夷舶之所,……酒贮以玻璃瓶,红、黄、白各色俱备。杯亦玻璃,大小罗列,以酒之贵贱,分杯之大小。”形形色色的西洋酒在当时华夏酒界引起了轰动效应,以致饮惯了中国传统酒的人们,或多或少要投以好奇的目光。
明清时期输入中国的欧洲酒已有明显的类别区分,如葡萄酒、白兰地、香槟酒以及各种香料配制酒,都能被国人所识别。
西洋葡萄酒的输入量最大,其中包括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,明人顾起元《客座赘语》卷九载:“四夷入国朝来,所闻酿酒,……拂菻国以蒲桃酿酒。”拂菻,古人指东罗马辖区。蒲桃,即葡萄。
清朝人张汝霖《澳门纪略》卷下记述欧洲传来的酒:“酒以白葡萄为上,红葡萄次之,所谓色如琥珀、气类貂鼠者。又有葡萄红露酒、葡萄黄露酒,皆以瓶汁,外贮以箱。”
明清时期,中国本土亦产葡萄酒,多用土法制作,贮以瓷坛,无论外观上还是酒的内在品质,都无法与西洋葡萄酒相抗衡,因此,欧洲出产的葡萄酒一出现在华夏市场,立即引起嗜酒者的强烈兴趣。
不过,进口的西洋葡萄酒数量有限,并非人人可以畅饮。查慎行《敬业堂诗集》卷三八《谢院长惠西洋蒲桃酒》有云:
妙酿真传海外方,龙珠滴滴出天浆;
醍醐灌顶知同味,琥珀浮瓶得异香;
直可三杯通大道,谁教五斗博西凉;
平生悔读无功记,误被村醪引醉乡。
在当时人心目中,西洋葡萄酒属于海外异品,给人以独特的享受。
古典小说《红楼梦》中也曾提及这种异国名酿。如第60回记云:“见芳官拿了一个五寸来高的小玻璃瓶来迎亮照看,里面有半瓶胭脂一般的汁液,还当是宝玉吃的西洋葡萄酒。”可见,欧洲出产的葡萄酒已经渗入到国人的日常生活之中了。
白兰地酒是欧洲特产的蒸馏酒,品牌尤为高贵。清代中叶,这种酒已大规模进入官方宴会,成为款客敬宾的上佳酒品。《清稗类钞·饮食类》这样记载:“嘉庆某岁之冬至前二日,仁和胡书农学士敬设席宴客,钱塘江小米中翰远孙亦与焉。饮鬼子酒。……鬼子酒为舶来品,当为白兰地,惠司格、口里酥之类。当时识西文者少,呼西人为鬼子,因强名之曰鬼子酒。”白兰地,有人也译作拔兰地。
香槟酒也从欧洲输入中国,甚至进入皇家宫廷,大有取代国产酒的声势。佚名《前清宫词》记云:“宫中饮宴,多重洋酒,香槟最佳,有金头、银头之分。气香烈,开时不慎,则酒气上冲,淋漓满地,而瓶无余滴矣。先以小锥锥瓶,以泄气。”同书还载诗云:
迩来佳酿进西欧,品第醇浓酒库收;
最怕香槟气升冽,预持金钥试金头。
金钥,指开瓶器,所谓金头、银头,是指瓶盖的包装。清朝宫廷中很少有人认识西方文字,无法读懂香槟酒的商标及牌名,只能以瓶头颜色予以甄别,故而延用此类称呼。
欧洲多产香料酒喝配制酒,其中如茴香酒、雪利酒、菊芋酒、利口酒、麝香马拉加酒等,古时候也都先后输入我国。前引《清稗类钞》所说“口里酥”是指利口酒。按西洋利口酒分果料、草料和种料三类,用料较为特殊。古人对此难以深解,因而产生出颇多的神奇故事。
如明朝人罗曰絅《咸宾录》卷三就把草料利口酒称之为拂菻肉汁酒,有云:“地有蜡虫,剖其肉,重叠以石压之,沥汁,取外国草子酿于肉汁中,经数日成酒,饮之味佳。”其实,这种西洋利口酒大掺入某些植物的茎叶或种实,如荨麻、马鞭草、杏仁等,上书所说“取外国草子”属于确论。
清人刘廷玑《在园杂志》卷四记载:“近日玻璃瓶盛,红毛酒多入中国,然其中有香料茴椒,止宜于冬月及病寒者,若弱脆之体,未可轻饮。”这里提到的便是茴香酒,为法国、希腊和意大利所特产。
综上所述,2000年来,欧洲古酒曾多次输入中国,丰富了华夏人民的饮食生活,同时也给中西文化的交流增添了夺目的色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