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有人说,葡萄酒是种太安静的酒,不适合中国的酒文化,也很难在闹市中存活。2018年的初春已经来了,天气还凉,这样的天气若想喝杯葡萄酒,那多半是要正襟危坐在长长的餐桌前,拿起刀叉,方才配得上那杯红宝石色的葡萄酒。
酒越饮越暖
可在中国,提起白酒,喝起来便没那么多讲究,或有一个红泥造的小火炉,如果没有,也可以举杯邀明月。在很多中国的记忆里,大概都有这样一幅画面,古诗里的李白,穿着白色的衣服,衣袂飘飘,随着夜风簌簌做响,他踉跄着脚步,手里提着酒壶。还有《东邪西毒》里那句“水越饮越寒,酒越饮越暖”。中国自古就有温酒的习惯,冬天的黄酒总是煮着喝,放上大枣、生姜、枸杞,到了啤酒传入中国就用同样的方法煮啤酒。
然而欧洲人并不像中国人过的这样写意,就像他们更爱对称的美一样,他们温酒的方式总是格外的委婉,在葡萄酒里放上丁香、肉桂、柠檬、橙皮用最小的火,加入糖,看着红色的液体在银色的锅里慢慢融化。氤氲的雾气夹杂着葡萄酒的味道,总能让人想起穿着红衣服走过闹市的小女孩,她捧着酒杯,所有的声音在她背后消失,所有的颜色在街景中褪色,只有葡萄酒的颜色,留在这幅画卷中。偶尔有人说起热红酒,只说像是《辛德勒名单》那幅画卷,热红酒就像那个小女孩,带着三分热气,三分希望,走进这场苦旅中。
热红酒兴盛于德国,或许就在于《辛德勒名单》里的那条街,德国人总是在弥撒过后饮用热红酒,也许这是个巧合,也许还有更多无从说起的意味在里面。无论外面是什么样的光景,热红酒仿佛带着一种魔力,一个人的时候让你忘记周遭喧嚣,很多的时候又可以像红楼梦里那样,煮了酒、烤上肉,任寒风敲打门窗,呼啸而过的时候,写上一句“一夜北风紧”。
如果美酒用来邂逅
第一次知道热红酒是在一本叫作《酒途的告白》书里,里面说有些事情是有季节性的:“每到十二月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在小锅子里倒入半瓶红酒,再放进柳橙、姜片、肉桂、丁香、豆蔻和一点点点的黑糖,当葡萄酒开始冒烟还没滚之际,熄火,加入几滴白兰地,然后倒入写着Weihnachtsmarkt(圣诞集市)的马克杯,感受季节的滋味。”
每到这时,作者都会想起不能相见的朋友,伴着肉桂的香气,思念似乎都被染上了别样的味道。葡萄酒是个太适合独饮或者安静饮用的酒种,可是温了以后却仿佛换了一个样,想什么呢,就像江浙一带,格子木窗,白色的窗纸背后,热气腾腾的黄酒。
有人这样形容热红酒,热红酒的气味在将近零度的夜里,有如光明灯,把人和人的距离拉得好近,我们三个人围着圆桌,捧着陶杯、喝着舒心的热红酒,暖流融化了冬日的封闭也唤醒了游兴,便再跳上双层巴士经过了文·温德斯的《欲望之翼》,穿越了立起圣诞树的布兰登堡,当夜的布兰登堡是节庆里的灯箱,耀眼异常。
那个傍晚,舞台上的Michael Buble正唱着<Everything>。我依然点了一杯热红酒,我在角落听音乐,看着邻桌的人们聊着天且傻傻旳笑,这杯热红酒竟有些怅然,副歌一遍又一遍地在耳畔唱着。
总有人形容知己,“入目横斜千万朵,赏心只需三两枝”。可是某个不能躲避的冬日,端起热红酒的那一刻,真的需要有个人在身旁。
在不同的国度遇见热红酒
说起热红酒,或许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代,最早的记录出现在公园一世纪的罗马,从不浪费一滴酒的希腊人,把香料加在酒中煮了又煮,中世纪烹饪书《The Forme of Cury》中提到了当时热红酒的制作方法:“将肉桂、高良姜、丁香、荜拨、肉豆蔻,马郁兰等香料磨碎混合,放入红葡萄酒中,加糖煮沸……”
在今天的许多国家,热红酒的饮用方法被保留了下来,只是与希腊时期已经有了明显的差别。
英国人在葡萄酒里加橘子、柠檬、肉桂、豆蔻、茴香籽、丁香和姜等。
北欧国家却把葡萄酒里加入白兰地或者伏特加,和葡萄干、白杏仁等一起享用。或许是因为北欧国家寒冷的气候,加了烈酒的热红酒,喝下去以后,酒精会走遍每一条细小的血管,驱散寒冬的暖意。
或许丹麦最需要这样的美酒,每一个极夜到来的时候,红色葡萄酒被灯光照着,泛起粉粉的光,就像餐桌上映着一颗小太阳的影子。
每年阿尔卑斯山滑雪季到来的时候,“vin chaud”就成为法国最为流行的酒类之一。不是必须在每个重要的节日,也不必每次喝热红酒都在盛大的狂欢下,热红酒好像给了很多人一个契机,就是放下喝葡萄酒的那些规矩,不考虑单宁、酸度、香气,也无所谓产区,就把红酒当做一个试剂瓶,你就是女巫,放什么水果,加什么香料都随心所欲。
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,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了,太多事情来不及,当你打开一瓶酒,等着单宁酸变得柔和,等着酒体与空气慢慢发生化学反应,或者这个世界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,或许是斯里兰卡的鲸鱼跳出了海面,或许是世界尽头的北极熊抓到了一条鱼,你根本不必把餐巾放在腿上,才能打开一瓶不错的葡萄酒。就在某个街角,遇到了一锅热腾腾的葡萄酒,买下来,捧着它一面向前走,下一个街角用来回头看,另一个路口用来大步向前走。如果遇不到热热的葡萄酒,那就带上一壶白酒,不用吐出半个盛唐,身体或者灵魂,有一样觉得温暖就好。